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祠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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祠堂

風吹木窗,使其不停撞擊墻壁,發出啪的響聲,才一下子驚醒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的杜爾。

發麻的感覺從身體各處傳來,他捶了捶腿,等待緩過勁,才靠著門勉強站起身,目光首先看向床鋪,安娉婷蓋著被子安安穩穩地睡在床上,一動不動。

跟昨天入睡時的姿勢一模一樣。

杜爾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些,口頭安慰自己昨天的一切只是在做夢。

安娉婷一向不愛早起,又討厭別人喊她。

於是杜爾趕緊去把發出聲響的窗戶支起來,冷風打在臉上,徹底驅散迷糊和睡意。

不遠處的民居已經燃起炊煙。

他朝著門口走去,先是檢查了一下門鎖,昨天臨睡前他鎖上的門鎖好好的,證明沒有人出去過。

懸著的心徹底放下來,他輕輕合上門,準備去做點吃的。

但是他萬萬沒想到,她不是睡著,而是死了。

聽完杜爾的回憶,眾人神色說不出的冷凝,尤其是昨天聽到歌謠聲的幾人。

或許,如果多了一絲偏差,現在躺在這裏的就是自己。

閔梓看向安娉婷,她臉上沒有任何驚恐或者奇怪的表情,就好像只是像往常一樣睡著了而已。

房間裏的氣氛壓抑得快要喘不過氣。

“先出去吃飯吧。”令霏率先開口,並且朝著外面的大廳走去。

大飯桌上放著白粥和肉包子,不知道什麽時候送來的。

特別是,盛粥的碗只有六個。

而他們活著的剛好六個人。

經了安娉婷一事,大家顯然都沒有胃口,匆匆用了兩口粥就說出去找線索。

畢竟第一夜就死了個新人,來得毫無征兆。

只能推斷與詭異的歌謠聲有關,但聽到歌謠聲的人那麽多,為什麽偏偏只有安娉婷死了。

所以致死規則還是模糊不清。

只有更多的線索才能保證他們的存活。

閔梓喝完粥的最後一口,看了眼坐在沙發上呆滯的杜爾,提醒道:“早點入土為安吧。”

他還是呆呆看著那間房,一動不動,也不知道聽進去還是沒聽進去。

她也不好再多說,起身準備到外邊逛逛。

今天天氣還算不錯,不算熱烈的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,是一個適合曬太陽的日子。

閔梓沿著青石板小巷一直走,路上也沒見著什麽人。

連玩耍的小孩子都沒有。

鎮上的人都去哪兒了?

正想著,就看見一間低矮的瓦房傳來緩緩拉開門的吱啦聲,她趕緊隱藏身影,只見從裏面出來一個佝僂矮小的老人,穿著一身整體暗紅色色調,有著黑紋的衣服,費力擡起如同枯樹皮的手指顫巍巍拉上門,朝著小巷走去。

這衣服閔梓也見過。

一般是在辦白事的店裏,俗稱壽衣。

她見狀,下意識放輕呼吸,不近不遠地跟上去。

連續拐了幾個巷角,那老人才在一間極為古樸的屋子前停下腳步,門前左右兩旁放著栽著竹子的花盆。

他身形在臺階前停頓了許久,終於一步一步踏上去,推開門走了進去。

在門被推開的一瞬間,閔梓借機窺見屋子裏的全部。

屋正中陳列著一方黑漆漆的棺材,四角各立著高高的燈盞,白燈籠吊在四角,棺材頭放著一方桌案,也按東西南北方位點了四盞白蠟。

燭火竄得旺,燭淚不停地往下滴,桌案很快積了一堆。

門被推開的一瞬間,灌進去的風使得燭火左右飄動,幾近將滅。

可那四盞輕飄飄的燈籠紋絲不動,連光亮都不曾有一絲變化。

最令閔梓心沈的是,當門縫被拉開最大時,她才看見很多人,有在公路上那一列人裏的熟面孔,也有生面孔。

他們都穿著黑沈沈的衣服,站在屋子的左右兩邊陰暗處,如果不是閔梓眼尖,根本看不見這屋子裏還站了那麽多人。

每一個人神情接近死物般的麻木,猶如行將就木的半死人。

但當看到老人進來時,他們僵硬的神情眨眼間破碎,露出虔誠到瘋狂的神情,嘴角扯到最大弧度,雙手舉起交疊,深深一拜。

看得閔梓渾身不舒服,就像是硬生生給半死人塞了口生氣,要上不上,要下不下,不知道身體裏到底是什麽。

而且像極了什麽詭異儀式。

閔梓躲在他們看不見的死角,直到門徹底被合上,許久沒有動靜。

她才重新擡眼看向屋子上方,門匾上用金色顏料寫著——祠堂。

*

回去的路上閔梓腦海裏不停浮現剛剛出現的場景,想著跟提示白燈葬有什麽關系。

青石板旁邊的小溪緩緩流淌著,沒人乘舟的小筏自顧自飄著,一副歲月靜好的景象。

閔梓先前逛了一大圈也沒瞧見人,現在上游倒是有許多婦女在洗衣服。

而一個熟悉的人影正跟她們聊著些什麽,大概是剛好打聽完,她擡起頭就瞧見不遠處閔梓。

令霏倒是也不扭捏,直接打招呼:“你回來啦?”

閔梓也回她一笑,“不是瞧著快中午了嗎,也到了快吃飯的點。”

兩個人結伴朝著住處走,令霏沒話找話說:“你昨天怎麽來的這麽遲?”

她話說出口,又怕閔梓多想,補充道:“因為按照夢境的安排,求生者的到達時間不會差多少。”

是這樣嗎?

閔梓默默記在心裏,回答道:“昨天一醒過來就在房車上,我又不會停車,車沿著公路開了幾圈才停下來。”

令霏驚訝地挑眉,居然是這樣,怎麽說呢。

合理之中又有幾分荒誕。

眼見著快到住處了,忽的,令霏說道:“昨天那場已經是這一周的第七場送葬了。”

閔梓幾乎是控制不住地皺眉。

畢竟一路上看過來,這個鎮沒什麽特殊情況。

但是連續這幾天死這麽多人。

令霏的臉色冷凝,接著說道:“而且據說今天還有一場。”

提到這個,令霏就想到,剛才那些婦女看她的眼神。

從上到下幾近□□的打量。

就像是在挑選什麽。

而閔梓則是不由想到那個穿著壽衣的老人還有祠堂裏的一切。

“任務應該要出來了。”令霏的話音剛落,昨天送葬的大叔就站在住處的門外,趴在窗戶上,不知道在看什麽。

閔梓眉皺得更深,跟令霏一道走過去。

他聽見腳步動靜,回過頭來,瞬間掛起笑臉,“你們回來了,本來說給你們送點吃的,結果敲了半天門,也沒有人開門,只能在這裏等著。”

閔梓往他背後瞧了眼,都是些面包牛奶之類的,貌似開玩笑地說:“不整個菜什麽的嗎?多不禮貌啊?”

大叔臉色立馬變得沈重,“最近我們鎮上事情比較多,沒來得及做飯。”

令霏也不理,一把推開門,杜爾還是坐在老位置上發呆,她喊了聲:“杜爾。”

杜爾回頭,好好一個人下巴胡茬都出來了,眼角紅紅的,勉強回道:“怎麽了?”

閔梓見狀,似笑非笑轉頭說道:“這不是人嗎?大叔你真得去看看眼神。”

那大叔閃過一絲尷尬,不停說:“可能剛剛我聲音太小了。”

說罷,眼神先是瞥了眼杜爾的房間,然後才將吃的擺在桌上。

閔梓將這些小動作納入眼底,雙手一抱靠在墻邊。

這時,眾人陸陸續續回來,見著大叔,面上也不太意外,按照常理來說,都死人了,應該發任務了。

大叔也不負眾望,先是松了松嗓子,說道:“我們鎮上最近事情比較多,所以請各位幫個忙。”

說完,他等著眾人接話。

眾人:“……”

所有人把他盯著,一句話不說。

閔梓純粹是不想說。

他只能自己接著道:“就麻煩大家去祠堂後院砍些竹子,數量也不多,每人四根就行了。”

殺魚曹叔問道:“祠堂在哪兒?”

“沿著這條青石板路往裏走,左拐會看見一間開著的屋子,從那裏面繞過去。”

眾人敏銳地感知到一些東西,按照這人的意思,是從別的地方繞去祠堂後院。

“記住,不要從祠堂正門進去,從正門進去的一般是橫著的人。”

說完,他再次看了眼杜爾的房間,轉身就走了。

屋內再次被沈重的氣氛擠滿,老手些忍不住皺起眉。

曹叔聽得稀裏糊塗的,“什麽是橫著的人?”

令霏朝著杜爾的房間擡了擡下巴。

能是什麽人,當然是死人。

曹叔臉唰一下慘白,聽著大家討論的杜爾臉色更是難看。

祠堂的存在究竟是什麽作用?白燈葬不是在路邊舉辦的嗎?

還是沒想出個頭緒,令霏那邊已經在招呼吃飯,閔梓抓起面包一邊啃一邊觀察著眾人。

師餘還是很社恐,拿了一塊面包就又回到墻角。

曹叔和杜爾都有些失神,閔梓理解,畢竟是新人的過渡期。

目光落在最後一個“新人”上,他不緊不慢地喝了口牛奶,左手還在撥弄那個擺鐘。

整個人從容淡然,完全像是來旅游的。

閔梓再次嚴重懷疑他的新人身份。

他似乎察覺閔梓的目光,轉過頭來,眼下的青黑還沒消去。

不過頗為稀奇的是,他右手腕空蕩蕩的,沒有任何裝飾。

原來的紅繩不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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